河寶恩不想回公司，也不想回宿舍。

“那麽，再聯系~”

她向東詠裴微微鞠躬，然後垂著頭轉身。走出滑冰場，走到大街邊，站到公交站牌前，轉身，才看到一直默不作聲跟在身後的一大坨……

“詠裴歐巴？你也要從這裏坐車？”

“嗯。”

東詠裴輕哼一聲，站在河寶恩旁邊不動。

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一輛，終於等到要等的，河寶恩邁步上車。

“誒？詠裴歐巴你不回公司嗎？”

東詠裴彎起嘴唇，露出月牙眼微笑，幾步到河寶恩旁邊坐好。

“突然間不想回公司了，我陪你去玩吧。”

終於幹脆利落地做了決定，旁邊卻沒有回答的聲音。

沈默太久，東詠裴忍不住轉過頭向河寶恩看去，才發現河寶恩一直在看著他，而他在那一瞬間，看到了從未在河寶恩臉上看到的神情，溫柔的，感激的，平靜的，帶著笑意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一天之內，東詠裴聽到太多次謝謝。

這一次，河寶恩沒有鞠躬，也沒有說要請吃飯回報他。

她的聲音輕得快聽不清，東詠裴卻覺得這一句謝謝最真心。

忽然，就覺得耳朵癢癢的了。

權至龍在漢江邊上找到東詠裴與河寶恩時，這兩個醉鬼正大大咧咧地躺在草坪上，爭論天空中有四十四顆星星還是五十三顆星星。

在搶走兩人手中的酒瓶時，權至龍還被逼著也數了好幾遍星星，因為這樣他才能給兩人當裁判，證明誰贏了誰輸了。

輸的人要站起來大喊三聲我是傻瓜……

權至龍表示很無語，但在他不得不數的那幾遍中，他得到的答案明明是四十七好吧。

阿西，兩個都是傻瓜！

權至龍掏出兩袋醒酒的飲料，一袋遞給河寶恩，一袋灌進東詠裴嘴裏。

“我，我沒醉！”

河寶恩揚起手，一條拋物線閃過，飲料就不知道飛去了哪裏。

“阿西……”

權至龍著急忙慌地過來，錢都沒有帶很多。飲料就買了兩袋，河寶恩還扔了一袋。

之前接電話時他以為兩人只是微醉，但看現在這情況，他甚至都不敢把兩人丟在這兒，自己再另外去買點醒酒飲料。

晃悠著手上還剩下一點點的飲料，權至龍猶豫著，要不要把這個給河寶恩灌下去。

雖然剛才都塞詠裴嘴裏去了，但現在情況特殊。

沒關系……的吧。

於是堅定地扣住河寶恩的下巴，微微用力撬開雙唇後，就準備將飲料往下倒。

“不要！詠裴歐巴剛才吐過！”

伴隨著尖叫，河寶恩迅速地側身滾了一圈，醒酒飲料虛無地落在草地上，一滴不剩。

“我沒醉，真的。”河寶恩豎起手掌發誓，看起來可憐兮兮。

權至龍看看躺在另一邊，無意識哼唧著很是難受的東詠裴，突然間便心頭火起，積蓄了一天的憤怒再也壓制不住，全部化為指責沖向罪魁禍首。

“你沒醉把詠裴灌這麽醉幹什麽！他每次喝醉都要難受好幾天的你知道嗎！”

“你自己幼稚任性幹嘛拖詠裴一起！他今天學校有測試，今晚在公司還有課程你知道嗎！”

“你是大明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，反正公司也不能把你怎麽樣！但是詠裴和你不一樣，學校那邊和練習生課程他都耽誤不起。”

“不就是游樂場和滑冰場嗎，知道你心情不好，但詠裴自己的事也很重要，你只能考慮到自己的心情而全然不顧及別人嗎？”

河寶恩被罵懵了，她的頭發因之前的滾動散亂在額前，她睜著眼，眼中卻是茫然。

於是權至龍也罵不下去了，他嘆口氣，把東詠裴的頭扶到自己膝蓋上。

“第一。”

河寶恩冷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，權至龍擡頭，只能看到一個站在路燈下的削瘦輪廓，所有的表情都埋進了陰影。

“第一，我沒有灌詠裴歐巴，他喝了多少我就喝了多少。”

河寶恩沒動，繼續冷冷地訴說：

“第二，我不知道詠裴歐巴今天有測試，我知道練習生晚上都會有課程，但我今天既然是在外面遇見他，那他肯定是請了假的。他沒有說他要走，我就認為他是有空的。”

河寶恩微微低頭，避開權至龍的審視，看向完全陷入昏睡中的東詠裴。

“最後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幼稚任性，也不知道公司是不是不能把我怎麽樣。但無論如何，對不起，是我的錯。詠裴歐巴醒了後也幫我跟他說一聲，改天我請他吃飯時會再聯系。”

深深地鞠躬，河寶恩轉身就走。

“呀！”

這個瘋女人！

權至龍內心咒罵著，想要跳起身來把不安分的某人抓回來。躺在他膝蓋上的另一個不安分的人抱住了他的腰，還把他的大腿當做是枕頭那樣蹭了幾蹭。

嗚嗚，被吃豆腐了……

權至龍一邊把東詠裴踢回草地上，一邊在心中寬面條淚。

雖然是竹馬加好機油，但這一刻也好想揍他怎麽辦。

這樣一打岔，等權至龍再擡起頭來，早就連河寶恩的人影都看不見了。

想一想，他只能翻出手機來打電話。

“劉在碩前輩是嗎？對，我是上次您在公司遇見的那個練習生權至龍，是這樣的，寶恩前輩她今天心情不太好……”

巴拉巴拉完畢後，權至龍開始哼哧哼哧地把機油拖回家。

今天的月色很好，星星也很亮，所以路邊的那些情侶們，沒有把這一幕當成犯罪殺人。

也沒怎麽喝醉的樣子，她應該沒事吧。

上車後的權至龍還是忍不住地擔心，不過再看看旁邊醉成一灘的東詠裴，頓覺所有的擔心都是白費的。

阿西，那就是個瘋女人！

醉酒的事，終於還是沒讓公司知道。

權至龍照顧了東詠裴大半宿，第二天兩個人一起頹廢著去上課。

河寶恩那邊，由劉在碩親自打電話過來道歉，順便幫自家妹子請假，說好下周準時去公司報到。

劉在碩買了束花，帶河寶恩去老修女的墓地。

“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嗎？”劉在碩問。

河寶恩點點頭，沒有擡頭也沒有吭聲。

“那時候我決定放棄當gagman，在kbs附近的店裏打工。你還那麽小，長得像個天使，扯著我的褲腿說，歐巴，我認識你！我們小區裏有好幾個阿吉嗎很喜歡你！”

劉在碩尖著嗓子學小女孩的聲音，河寶恩被他誇張的樣子逗得撲哧一笑。

然後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轉頭，眺望遠方，像是真的回望著過去，沒有那麽多紛紛擾擾的過去。

“你說，歐巴你是一個很搞笑的gagman，就算現在出現在電視上的機會少，但上帝眷顧努力和有天賦的人，你只要一直堅持自己的夢想，肯定能讓越來越多的人被你逗笑的！”

“說實話，我當時是不信你說的話的，連我爸媽都不喜歡我的搞笑，怎麽會有好幾個阿吉嗎喜歡我呢。”

“不過我還是被你的話安慰了，即便我不知道上帝是否眷顧努力和有天賦的人呢，但我不願意放棄夢想，那就繼續回電視臺努力吧……”

河寶恩也想起了劉在碩那時的樣子。

瘦長條，梳著飄逸的三七分大背頭，戴著又大又圓的框架眼鏡，醜得一塌糊塗。

但就是這樣一個人，默默地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走了十多年。

腳步越來越快，越來越穩。

現在，他正獲得越來越多的關註和掌聲，但河寶恩知道，他未走的路還有很遠很長，而其他人，最終都只能仰望。

“我也不知道上帝是不是眷顧努力和有天賦的人，但我現在覺得，努力而且有天賦的人，或許可以成為自己的上帝。”

河寶恩轉過頭，和劉在碩相視一笑。

嚴肅的話到此為止，回憶中的肉麻也不用都拎出來說，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，打打鬧鬧，向著回家的方向前進。

當然了，如果彼此抓頭發、咬手臂、踢屁股，也叫打鬧的話。

“小丫頭，居然和男人跑去漢江喝酒！如果不是至龍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還要徹夜不歸！”

“那是我們公司的練習生啊練習生！和你口中的至龍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好哥們！還有，我酒量天生就好，你這是嫉妒！”

“我嫉妒？你個跟公司一言不合就能氣得自己跑出去喝酒的小屁孩，我嫉妒你？！”

“你就是嫉妒！我好意思心情不好的時候去游樂場解悶，大叔你好意思麽~”

“呀！不許叫我大叔！”

這種彼此嫌棄的鬥嘴，最終總是以某一瞬間兩人都吵累了，於是默契地回歸沈默結束。

回到劉在碩家中，河寶恩又把自己關進臥室。這是劉爸爸和劉媽媽專門給她留的，雖然河寶恩不常回來住，但該有的東西都是有的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河寶恩早出晚歸。

到了與公司那邊約好回去的日子，河寶恩看著自己剛刻錄好的光盤，忍不住地叉腰仰天大笑三聲。

“哈、哈、哈~”

路過的劉媽媽皺眉，最近這孩子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屋子裏，別憋出毛病了吧。

河寶恩卻沒有讀出劉媽媽眼中的詭異，她開心地穿好鞋，鞠躬出門。

攔了輛出租車直奔yg，敲開楊賢石的大門。

“這是我這幾天寫的歌。”

河寶恩微笑著，將光盤雙手奉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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